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郎槐序,此刻正在小院里晨练,木枝在他的手里宛如游龙,飘落的叶不挨他分毫。
郎如锦站在院门口,静静地瞧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。
这是她的三哥哥啊,是护她如生命的三哥哥的,明明他就只比自己先出生一小会儿,却背负上了哥哥的重量。
她的脑海里浮现那个囚禁在宫里的三哥哥,他的脸上是一又一条的划痕,他的双眼空无一物,他的手他的脚都已经被挑断,他只有一张嘴还在流出世间最温暖的话语:“锦儿别哭,三哥哥不疼的。”
她哭得撕心裂肺,不疼,怎么可能不疼呢,那是她骄傲如神祇的三哥哥啊!
不知不觉中眼角的泪滴落。
“小姐,你怎么了?”桃知关切的询问着。
郎如锦回过神来放才觉得双颊冰凉,她用手轻轻地擦拭着,笑道:“不过是风沙迷了眼罢了。”
桃知犯了糊涂,哪来的沙呢?
“三哥哥。”
闻声郎槐序手中的竹枝一顿,随即瞧见院落处素衣朝天的郎如锦。
“锦儿今个怎个穿得如此素雅?”郎槐序打趣的说着。
郎如锦在原地转了一圈,裙角翻飞出好看的弧度,她期待的望向郎槐序,“虽说素雅了些,可美不美呀?”
“美,郎家的娇娇女是整个苍城最美的。”
郎槐序笑着,身上温暖的气息让郎如锦不由得鼻子一酸,她将郎槐序抱住,语气里夹杂着几分哽咽:“三哥哥,也是世间最好的哥哥。”
郎槐序宠溺地拍拍郎如锦的后背,想的却是定要和大哥还有二哥炫耀一番,锦儿说他是世间最好的哥哥诶!
郎槐序傻傻的笑着。
一路上,马车都还算得上比较平稳,郎如锦并没有受到什么颠簸。
车帘掀开的刹那,古朴的寺庙出现在眼前,红墙黑瓦,有着说不出的素净之感。
郎如锦站在阶梯下愣愣地看着一切,所有的不幸都是从这里开始的,她眼神里有一道冷光闪过,她倒是要去问问佛主,信女郎如锦半生不曾为恶,为何偏偏还要如此待她。
“施主,请吧。”
前来引荐的是一位小和尚,不过六七岁的模样。
佛的金身在高台上,显得如此的庄重,郎如锦抬头望着那慈眉善目的脸,不再是虔诚的跪拜,而是站立在蒲团处,今世她要靠的是自己。
寺庙里总有虔诚的信徒,竹筒里的签哐铛作响,然后掉落一地。
一支签好巧不巧的落在郎如锦的脚边,她伸手捡起,随即不由得紧抿双唇,竟是无字签。
“姑娘的命数……”声音里含着几分稚嫩,是刚才的小和尚,他继续小声的说道:“已死之人。”
四个字让郎如锦全身不由得紧绷,小和尚离去的背影也让她不由得陷入沉思。
郎如锦心不在焉,直到她跌入一个怀抱。
冷,一股寒气直直的袭来,素衣单薄,郎如锦不由得往后退一步。
当她再抬眸看向前面的时候,却只有香在飘散着烟雾。
“桃知,刚刚是不是有人在这里。”郎如锦向一旁的桃知询问着,似乎在确定刚才的真实性。
“小姐,什么都没有啊。”桃知满脸的疑惑。
什么都没有?可郎如锦觉得那个怀抱是如此的真切,还有刚才的寒意,一个活着的人,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冷呢?
“三哥哥呢?”
发觉郎槐序没在身边的郎如锦,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惶恐不安。
她害怕郎槐序像上一世一样的离开。
桃知连忙解释道:“三公子听说寺里的桃花开得正艳。”
桃花?就是他第一次遇见柳云川的地方,还是该要见面了吗?既然这样,那就认识一下吧,她要讨回的东西,他柳云川恐怕用十条命也不够偿还的。
郎如锦眼里恨意滔天。
她着素衣款款而来,在一片粉红中显得清新雅致,如误入人世的桃花仙。
郎槐序此刻正靠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上,瞧着灵动的郎如锦感叹着,自家的妹妹果然惊为天人。
一桃花瓣跌跌撞撞地落在她的发簪处,平白的添上一分妩媚。
“三哥哥。”
郎如锦呼唤着,却是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注意。
他折扇轻摇,同样的素衣,他瞧着和郎如锦异常的般配。
光洒在树上再星星点点的落在他身上。
白嫩的脸,身上一股子的书生气。
他和郎如锦四目相望,脱口而出:“姑娘,好生面熟。”
桃知听了,想来又是哪家公子搭讪自己小姐的戏码。
桃树上的郎槐序坐不住了,他可不能瞧着自己小妹被猪拱了去。
无影无踪,他一下子就出现在郎如锦的面前,遮挡住了柳云川的视线。
郎如锦还站在原地,她甚至没有关注到郎槐序此刻正在她的面前。
耳边还在回荡着刚才柳云川说的那句话?好生面熟?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,难道他也重生了?
郎如锦的眼里不经流露出一丝的惊恐,如果真的是那样,后果不堪设想。
她甚至都还没想到自己究竟应该怎样的对付他,对付一个近乎没有心的人。
郎槐序的手在郎如锦的眼前晃悠,“锦儿?”
思绪被拉回来,郎如锦笑道:“三哥哥,该回府了。”
三人离去,只余下柳云川在那儿凝望。
瞧着心不在焉的郎如锦,郎槐序不由得问道:“锦儿可是认得那人?”
郎如锦轻轻摇着头,跌落在发簪处的那瓣桃花孤伶伶的落下。
然而她心里却想的是:怎会不认识啊!化成灰她都认得!
那个曾经对着她海誓山盟的男人,那个在桃花树下说着待她如珠如宝的男人,那个在宫墙之下对她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。
最终却是伤得她体无完肤啊!
他是她见过最可怕的人,他不杀人却是诛心。
他将她一点点地摧毁,他将那个神坛处的女人化为蝼蚁。
重活一世,她郎如锦再也不会如当初般的傻。
梦里,她又回到充斥着血腥味的大殿。
回到家里的郎如锦,一连生病好几天。
家里的人操碎了心。
说是在寺庙外染上什么邪祟。
夜里,一双手缓缓地抚上郎如锦的额头,将她所有的不安驱散开来。
他轻声地说道:“郎如锦,我带你去赴那一场锦绣坦途,花好月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