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时间,竟是忍不住嘲讽笑出声。
“弑父?”他勾起唇角,冷冷道:“现在看来,说的应当是对的。”
沈山将金属物件握紧,好似认命般闭上眼,“张法师是得道高僧的关门弟子,这么多年从未算错过一卦,更何况...你出生时身体抱恙,医生说你活不过15岁,可是沈家不需要活不过十五岁的孩子,你是残次品。”
残次品。
多么简单的三个字,就轻易决定了人的一生。
“所以,你将我放逐到国外,任由我自生自灭,当我哥哥知道我的存在时,你又用我磨砺他,将他一寸寸打磨成沈家最需要的样子?”
他读出了沈山的话外之音,周身冷意弥漫,“你将我同他当做什么?沈家的物件?”
“这是你们的责任!作为沈家的孩子,这是你们应该承担的!躲不掉的!”沈山的情绪变得激烈,他看着沈津辞,字字确凿:“我知道你对我无法原谅,今生今世,我也从未想过你能原谅我,我只希望你看在你哥哥对你是真心故关切的份上,将他一生所追求的沈家照料好。”
沈山走到沈津辞面前,他的眼眸深沉,一字一句缓缓慎重:“只要你愿意,从今天开始,你就是沈津辞。”
“我就是沈津辞?你难道觉得,成为沈津辞是什么光荣的好事吗?”他讽刺看着沈山,缓缓道:“你别忘了,我今天是来杀你的,你觉得我会在乎你心心念念的沈家吗?这根本就不是我关心的!”
“我知道,你只在乎能不能杀了我,我答应你,只要你好好的代替你哥哥活下去,我这条命,现在就赔给你。”沈山说完,将手中的物件抵住额角,他已经很老了,整个人老到带着苍凉的感觉。
此时,他用一种唏嘘又无力的目光看着他,眼神中满是哀求,“只要...你成为沈津辞。”
可他只觉得一切都是如此可笑。
他嘲弄的看着沈山,开口,带着讥讽:“你凭什么觉得,我会答应你?你区区一条命,就能换我给沈家卖命一辈子?”
“我知道,我的命对你来说,一文不值。”沈山微笑从容,从口袋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信件,递给他。
那是已经死去的沈津辞留下的信。
只有简单的一行字——‘代替我,成为我’。
字条在男人的手中,变成揉皱的废纸。
“今日你在生日宴上,为何不动手?”沈山平静的看着被沈津辞随意扔在地上的纸团,他垂眸,缓缓道:“是因为,还是有一点于心不忍吗?我们终究是父子。”
“你误会了,我只是觉得那个过生日的小姑娘没做错什么,不想打扰她的兴致。”
沈山一愣,之后笑了起来。
他说:“你和你哥...可真像啊。”
这声‘真像’,一直到不久后,边家破产,边月被李斯珩带走,他才明白是什么意思。
可现在,他只是皱眉看着沈山,眉眼寡淡。
沈山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,也不能说完全不心疼。
当初因为所谓的天象之说,将他驱逐出去,后来又为了试验自己心仪的未来继承人,多次差点害他送命。
说到底,还是自己的儿子。
沈山如今回想起来,也觉得自己手段过分了。
所以他释然一笑,缓缓道:“那个小姑娘,确实很不错,可那是上流社会用无数的资源和世界最美好的一面,才能养出来的,你若想得到她,你就该离开s洲,成为沈津辞。这样的女孩,适合成为沈先生的太太。”
他承认,这句话带着足够分量的蛊惑。
第一百章 世所周知
如果一件你从不敢肖想的事物,此时就这么被摆在你唾手可得的位置上,那么必定,是叫人遐想的。
沈山不愧是老谋深算,他完全握准了他的在意。
他仅仅用了1个小时,来思索成为沈津辞的好处。
事实证明,脱离个人喜恶,单单从利益出发,这确实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买卖。
他这个原本被放弃的棋子,如今摇身一变,成了沈家未来的话事人。
所以他同意了。
父子二人达成共识,已经是深夜。
沈山笑容透着满意,看着他在灯光下淡漠倨傲的脸,露出会心微笑,“你哥哥儒雅随和,单单说性格,其实你比他更适合做沈家的家主。”
“这种恭维的话,就不要说了。”他表情厌烦,冷冷道:“我答应你,成为沈津辞,但是你的命,我还是...”
“我给你。”沈山从容平静的打断他的话,这个垂垂老矣的男人,此刻还是纹丝不乱,冷静地说:“我的命,是你的。”
说完,扣动了扳机。
沈津辞不相信沈山这么惜命的人,会选择去死。
可是沈山自杀在了他的面前。
沈山的身体倒在地上,光线投下阴影,他死在暗处。
而沈津辞的头上,白昼般的灯光,将他矜贵冷戾的面容,刻画的如梦似幻。
——新生的沈津辞,死去的沈山。
沈津辞坐在原处,看着沈山因为极速失血而孱弱的身体。
他紧紧闭着眼,已经失去了呼吸。
他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。
沈津辞见惯了生死,他从不觉得任何人的命不同。
无非是血管的破裂,心脏的罢工。
死亡永远不是什么好看的画面。
哪怕是沈津辞这样的人,其实也怕腥。
所以他很长时间,都一动不能动。
管家早就知道了一切,平静推开门,对于面前的一切,丝毫不慌乱,他说:“老爷心脏病发去世,我这就召开记者发布会,宣布这一切。”
沈津辞听着管家的话,冷嘲:“这也是他的意思?”
“老爷的意思是,从今往后,沈家都听您的。”
“他就不怕我将整个沈家毁了?”沈津辞声音冷漠,“他应当知道,我对这里没有任何感情。”
“您是个聪明人,您应该知道,沈家家主这个身份,能给您带来多少好处,有时候一时意气,没有任何意义,反而会让您的人生重新步入黑暗。现在新的人生就在您面前,唾手可得。”
管家说完,朝着沈津辞露出恭敬笑容,他说:“血腥气太重了,沈先生出去休息吧,这里交给我们就好。”
这天夜里,沈家无声无息,埋葬了两个人。
沈山,还有真正的沈津辞。
二人的骨灰,还有多年前就因难产离世的母亲的骨灰,都被放在了灵安寺内。
管家看着沈津辞眉目淡漠,也只是温和恭敬的询问:“每年的祭日,沈先生可以去灵安寺参拜吗?”
沈津辞轻笑,说可以。
他就这么成为了沈家的掌权人。
世间的事就是这么阴差阳错,如今他已经是世所周知的沈津辞。没有人怀疑过,同一副皮囊之下,其实是截然不同的灵魂。
他注定不是光风霁月的君子,话说绝,事做尽,丛林法则之下艰难求生的人,哪怕如今,一切都已尘埃落定,还是很难卸下防备。
可他依旧庆幸自己同沈津辞长了同一张脸,于是此时此刻,他的小月亮,才会落在他枕边。
沈津辞轻轻梳拢边月鬓角的碎发,他的目光深沉又柔和,凝视着她,眉眼间带着说不出的深情。
良久,他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,用轻若无物的声音说:“晚安,月亮公主。”
她不知他长途跋涉至此,历经千难万险,才终于侥幸将她留在了身边....
既是如此,又怎么能轻易放手....
边月醒来时,天色还未大亮。
她应当是疲惫的,毕竟短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多事,她应该需要好好休息。
可莫名的,便从梦里醒来。
沈津辞睡在她的身边,合衣而睡,姿态安然。
他睡着的时候,整个人气质柔和了不少,少了锋芒狠戾,多了温柔的弧度。
他闭着眼,纤长的睫毛垂落安稳,睡颜动人。
边月盯着他看了会儿,手虚虚的描绘他眉眼形状,之后,蹑手蹑脚地下了床。
边月想起睡前温皎的情绪还不稳定,于是折返去温皎的房间里看了眼,后者睡得同样平稳,正沉浸梦乡。
边月这才放心,走出温皎的房间。
她没察觉沈津辞已经醒了,于是在温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