修远却顾不上钦差的冷嘲热讽，他仍然执着的追问道，“你说的是真的吗，边关真的破了？”
钦差厌恶的看了他一眼，点了点头。
楚修远瞳孔瑟缩，心中的话脱口而出。
“那百姓呢，剩下的三万将士呢，他们都去哪了？”
他愚蠢的问题瞬间点燃了满朝文武的怒火，所有官员纷纷站出来指责和唾骂他。
“楚修远，你还有脸问将士们去哪了！”
“因为你的指挥不当，他们都死了，他们是被你拖累死的！”
“为了给百姓争取逃跑的时间，三万将士一步都不曾退，饿着肚子在城墙上流干了最后一滴血，他们全都死了！”
“至于百姓……”
“天寒地冻，缺衣少食，即使跟着朝廷的大部队走，百姓们也在迁徙的过程中死伤了大半，家家户户十不存一！”
“楚修远，这都是被你害的！”
“你怎么还有脸苟活于世，我如果是你，早就一头撞死去见列祖列宗了！”
第18章
楚修远只觉得耳边嗡嗡的。
他看着朝臣们的嘴巴一张一合，每个人都神情不屑又厌恶的看向自己，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。
他不敢相信，跟自己出征的十五万军队，竟然没有一人生还。
他也不敢相信，边关几十万百姓的家破人亡流离失所，竟然是自己造成的。
脸颊上湿湿的，嘴唇边咸咸的。
楚修远抹了一把脸，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，在朝堂上哭了出来。
他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皇宫。
他回来的仓促，将军府没安排车夫来接他。
楚修远孤身一人走在大街上，陛下和朝臣们的话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，那些失望和愤恨的表情历历在目。
突然，他感觉到身上一疼。
有什么东西在脚边滚落，低头看去，是一颗石子。
楚修远以为是谁家小孩玩闹乱扔东西，没有去管。
但是不等他抬头，更多的石子铺天盖地的朝他砸了过来，伴随着孩童们的顺口溜。
“楚修远，卖国贼，赔了边关又折兵！”
“楚修远，假驸马，公主不认你这郎！”
“楚修远……你不是个男子汉大丈夫！”
清脆的童声一字一句落入楚修远的耳中，明明只是听着，楚修远却感觉那些话像是锋利的刀子一般，毫不留情的刺入他的胸膛。
一颗心鲜血淋漓，被刺的生疼。
这边的动静引来了许多百姓的围观，在看清楚他就是打了败仗丢了城池的楚修远后，人们看他的神情立刻变得厌恶。
有年长的老翁指着楚修远，对身旁稚嫩的孩童说道，“阿牛，你长大了可不能像他一样当个懦夫，你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。”
阿牛朝楚修远吐了一口口水，点点头说道，“我才不做楚懦夫，我要做保家卫国的大将军！”
看到百姓们脸上的唾弃和疏离，楚修远的心中刺痛。
他张了张嘴，想告诉他们事情不是这样的。
他不是故意要打败仗的。
他是大雍的天下兵马大元帅，他怎会故意去葬送十五万大军的性命，又怎会故意让边关城破、百姓流离失所。
明明是物资没有供应到位，才导致将士们缺衣少食没有战斗力的。
楚修远心里从未像现在这般颓然无力。
这五年里，他打了数不清的仗，从来没有一次是物资短缺的。
每当朝廷供应不足时，林暖暖总会在第一时间给他补上。
有了林暖暖的帮助，楚修远打过的仗都很富裕，完全没有如今的窘况。
将士们也习惯了可口的饭菜和温暖的衣服，每次打仗时都斗志昂扬，想着多杀一个人头就能多兑换一份丰厚的物资……
想到这里，楚修远突然愣住了。
是啊，这些都是林暖暖给将士们带来的。
那他楚修远，在这五年里做了什么？
他低着头呆呆地想着，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公主府。
第19章
他想找沈静柔，他与自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，别人不理解他，她一定会理解自己。
却没想到，他刚踏进正厅，就看到了让他目眦具裂的一幕。
沈静柔斜靠在美人榻上，刚被提拔的年轻将军坐在旁边的小凳上，正亲手给她喂葡萄。
楚修远顷刻间气血上涌。
他大步走过去拉开年轻将军，朝沈静柔质问道，“静柔，你们在干什么，你身为我未过门的妻子，怎么能和别的男人这么亲密？”
他定定的看着沈静柔，沈静柔对上他的目光，嗤笑一声，“阿仁，快过来坐到我身边，别让外人打扰了我们的兴致。”
她招手让年轻男人坐下，玉手故意在男人的脸上抚摸。
楚修远这才看清年轻将军的脸，和他眼中挑衅得意的目光。
“你！”
“林仁，怎么会是你！”
楚修远简直不敢置信。
他刚刚太着急了，没注意到沈静柔身旁的男子长什么样子，此刻看清了，却觉得更加荒谬。
面前和沈静柔暧昧不清的男人，正是他最得力的副将！
楚修远说话都变得急促，“你们……你们怎么能背着我厮混，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啊！”
面对他的质问，沈静柔却不屑极了。
她想嫁的是战神，是天下兵马大元帅，是一个能配得上自己的人，而不是一个无能的废物。
纵使她曾经是喜欢过楚修远，但那又如何？
楚修远落魄至此，她嫁过去难道要和他一样遭受别人的耻笑吗？
她不耐烦的瞥了楚修远一眼，“你没接到父皇的圣旨吗，我们的婚约取消了，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。”
“我不是你的未婚妻，你也不是我的未婚夫，你如今只是个平阳侯的世子，没资格对大雍的公主指手画脚！”
说着沈静柔像是不解气，抬手让林仁把楚修远扔出公主府。
林仁得了命令，摩拳擦掌的走向楚修远，眼中泛着恶意的光。
他早就看不惯楚修远了。
仗着有高人相助打了几年胜仗，便觉得这大雍朝离了他不行了，平时对自己颐指气使的那副做派简直令人作呕。
这般想着，林仁用了十足的力道，一拳砸在了楚修远脸上。
楚修远没躲开。
他不是不想躲，而是没有能力躲。
他的身体疏于锻炼，而且又大病了一场，如今连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都能和他打上几个回合，更何况一直在战场上杀敌的林仁。
楚修远被这一拳重重的打倒在地上，半天都没能爬起来。
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很多人的围观，公主府门前很快聚集了许多百姓，对着躺在地上的楚修远指指点点。
他看着百姓们厌恶他的表情，听着百姓们唾骂他的话语，失魂落魄的瞪大了双眼。
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林仁，字字啼血的问道，“为什么……”
为什么我只是打了几场败仗，你们就都要对我落井下石。
为什么我连胜了五年，你们不允许我这一次的失误。
为什么，这到底是为什么！
楚修远的嘴唇一张一合，他想要质问很多，却失去力气说不出一个字，但是林仁却看懂了他的唇语。
他走到楚修远面前，低头看着他说道。
“楚修远，你真以为前五年的胜利是因为你吗？”
楚修远愣住了，他想说难道不是吗，如果没有他，大雍的军队怎么有机会攻打到漠北。
看出了楚修远眼中的情绪，林仁勾了勾嘴角，有些嘲讽的笑了。
“到了现在，你都一如既往的自大啊。”
“朝廷看重你，陛下要把静柔公主嫁给你，为的都是在幕后给你提供物资的人，而不是为了你啊。”
“没了那些物资，没了那位幕后之人，你楚修远不过是个破落户世子，又算得了什么？”
林仁说完后讽刺的笑了笑，“言尽于此，你自己好自为之吧。”
他驱散了围在公主府门前的百姓，自己也转身进了府里，给躺在地上的楚修远保全了最后一丝体面。
空旷的街道上，只有楚修远一人。
天空渐渐阴沉，雨滴紧跟着落下。
雨下得很大，打在楚修远身上，溅起一片冰凉。
楚修远睁大的眼睛中一片惶然。
他感觉自己的认知在一瞬间崩塌，前五年的功绩和风光竟然都不是他自己挣来的，而是林暖暖带给他的。
但林暖暖给了他荣耀，他回报给林暖暖的是什么？
那个答案太过残忍，楚修远在这一刻竟然不敢想。
可即便他闭上眼睛捂住耳朵，那句话都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荡，让他震耳欲聋，让他心神激荡。
他让林暖暖给自己做妾。
答案落下的一瞬间，楚修远绝望的闭上双眼。
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。
负了天下，也负了她。
第20章
雨一直下，楚修远宛如一条丧家之犬躺在街上，眼中的光亮一点点熄灭。
他对不起天下人，更对不起一直爱着他的林暖暖。
如今他只剩烂命一条，也没了活在这世间的勇气，不如以死谢罪。
正当他拿起刀自刎时，身边却蓦然传来一道声音：
“小子，你想去寻找的人，不在这个世界。”
楚修远惊愕的睁大眼。
转身看去，他身旁站着一个白发白须的老道士。
下一秒，楚修远想也没想直接扑通一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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